规律
上个星期睡得特别少。平均每天三到四个小时,加上两个晚上基本没睡觉。身体疲惫不堪,心理状态倒是挺好。大概如果每天只剩下一堆需要打勾的条目时,我就有条不紊一项一项做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时间安排得当,不易丢失方向以至手脚慌乱。
秋假上了两天的workshop。后来还被lavender问到我对这个workshop的感想。我说它好像让我对一些东西有了更多理解。老实说以前并不知道还存在这样的以数据构建为基础的建筑公司。这件事发生在forsyth林荫大道路口的那栋独栋小屋里。她会在某些周日下午安排deskcrit在那儿。我在她办公桌上看到了之前在非死不可上看到的克里斯汀他们在迪拜做的花朵项目的模型。模型很漂亮,用一种类似树皮的材料做成。在模型的外部还刷了一层黑色的涂料,看上去很精致。lavender还兴奋跟我说了她把整个设计在grasshopper里面参数化的事,我看到了一些图画,打心眼里觉得不错。真实情况也许有些出入,或许我一厢情愿地把某些事夸大了,不过大体如此。
在更早先的一个学期,我们在那同一栋独栋小屋里上了生态经济学。我私下里偷偷地觉得其实在这门课里学到了很多以前没有意识到的事。譬如关于罗马的事。古罗马帝国不断扩张土地以获取能量维持罗马城的高标准生活。当土地扩张到某个程度运输这些能量所需的能量超过想要获取能量本身的时候,帝国便开始没落。这件事让我想到人类在历史上干出这么许多事,其实也就不过是为了把生活提高而已。终于,生活提高了,接着又降低,然后继续提高,继续降低。课上还讨论了一些基础经济学,这些东西本身就很容易让我集中注意力。其实我看经济学大概也如此,它反应了人类实现欲望的过程。一个人的所有欲望靠自己的辛劳难以得到满足,一群人便通体合力,各自操作并相互交换,从而彼此安慰。在啤酒studio结束的第二天,我写这门课的self evaluation,一开始打字便停不下来,一连串一连串的大概表明它真的使我产生了某种反应。
啤酒studio结束的当天,我们在givens进门大厅处喝了在学期开始时自己酿的啤酒。那啤酒度数颇高,只喝了一瓶我便有些走路不稳。后来碰到了eric牵着他那只名叫lucy的哈士奇狗。他还有一只猫,名字被我忘了。这一切其实发生在pershing大街高速路边的一层二楼隔间里。外面下着窸窣小雨,空气有些潮湿,进门时门边的铃铛发出声响,把雨伞在门外抖落了雨水并放在墙脚,关了门lucy下来迎接,摸了摸它的毛,然后走上二楼。我想我们走向了胜利的大道。
再后来我们搬家到了pershing大街的另一头,这里更吵闹,也更混乱。搬家之前,找了好几天的房子。在看过的所有房子里,有一间在waterman林荫大道北边。二层的木质隔间有两间厕所,绿色的地毯和挂了一墙的鞋。空气潮湿闷热,房东带我们参观的时候他简直汗流不止。
搬完家,则暑假开始。我找到了音乐系的琴房想坚持去弹琴和游泳。但后来看了一本讲表演的书,书里有一段提到了美国四五十年代一个演员名叫laurence olivier。他习惯在离开更衣室登台表演前向镜子里看一眼,每当这个时候他常常觉得他在镜子里看到的并不是化好妆穿好戏服的自己,而是他要表演的角色,正从镜子的另一头望着他。有一天晚上他表演奥赛罗。那是一场极其精彩的表演,观众掌声不断,连他自己也被自己的表现惊住了。终于在最后一次幕布落下后,表演荻丝梦娜的演员来到他的更衣室,看他一个人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她问他刚才的表演是怎么做到的。他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一场标志性的演出以后,olivier陷入了艺术上的困境。一时间他觉得他对表演一无所知。他害怕会有那么一天当他登上舞台后,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也记不住台词,然后不知所措地向观众乞求原谅,并希望幕布赶快落下。事实上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但之后很多年他都挥之不去地害怕着它会发生的可能性。在一次采访中olivier这样说起这一困境,他说他想知道这是否和他那一晚精彩的表演相关。那是他最好的表演,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当然,我弹琴弹得不好和这样的困境并不相关。这些事发生在forsyth林荫大道上另一头路口处tietjens大厅二层的小隔间内。我和春会在固定的时间去小隔间练琴。还会带上葡萄干和核桃成为最佳的伴嘴组合。但开学以后不久,小隔间就消失在现实世界里。
现实是,当我在晚上两点沿着森林公园从学校走回pershing大街另一头的公寓时,就在这个时候,我也开始恍惚起来。那时其实只有零星的落叶,初秋微冷的空气,极少从身边划过的汽车以及渐走渐远的红色尾灯。我开始恍惚起是否我没有做过一件对的事。我对我自己,我的过去恐怕知道的太少。我害怕有一天我会从一座建立完全的大厦里抽离身去,然后眼看着它在倾刻间塌下来。我想知道这是否与我那偶然一两次还算不错的表现相关。其余剩下的时间,我偶尔怀着满满的绝望,从睡梦中醒来。
一次又一次的,当生活进行到某一步,我突然恍然大悟,想要说出来。哦,大概是这样的,大概所有事情都遵着这个规律。然后又有着其他什么事冒出来,证明我的不对。我当然是错的。从以前到今后也都是这样。
没有一个道理能概括出整个世界。
存在着某些规律,这是肯定的。但没有一件事能说清楚这整件事。这整件事里充满着无数碎片。我们时常抓起某一片,看里面映着什么,但过不久又发现其实还有好多片在这镜子的后面。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在跨越这许多碎片时,努力,努力,不断努力,不停地想着法把它们拉扯在一起,并试图拼凑出一幅完整的图像。
昂贵的八月
有时候会才靠近某个问题一点,思维便猛地停止。之后则是一片茫茫白海。
实在不喜欢在大量失眠和规律生活之间认真煎熬。
八月其实并不昂贵。昂贵的是牛肉估计。
一个消息
前些日子和琅同学发短信得知了三猫结婚的消息。其实在这个点得知同学结婚本算是稀松平常。有所感慨一是因为她是我特别愿意祝福的一位,二是突然的想起了大学的几个兄弟来。他们也都一个接一个地有了稳定的感情归宿,甭管小吵小闹,正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所以,从前曾低俗地讨论过的某些话题做过的某些事恐怕不再可能因为吃了点海鲜喝了点酒,又或者只是围着一两盆烤鱼就热和地发生了。它们被永远地留在那几个小餐馆里,静静守于觥筹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总觉得这个顶字用错了。臭皮匠和诸葛亮的关系应该是,时间流逝,臭皮匠迟早会变成诸葛亮的。于是,这几个曾经不得已凑在一起的臭皮匠也都一个个正儿八经地变得更强大更成熟。在新奥尔良朱寒的车上听到他和着蓝牙里的音乐大声唱结了的时候,我就想无论参加他们谁的婚礼我可能要么沉默少言故作深沉要么热情接客活跃气氛但不管哪一种其实都实难掩内心的小忧伤。并不是因为我爱他们,而是我爱那些和他们耗在一起的日子。